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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天祥: 梅花南北路(连载三)
2018-04-27 09:39 来源: 吉安新闻网—井冈山报

     

梅关古驿道(资料图)  

◆李晓君

赣州大庾梅关古道,是北客去往岭南的必经之路。旧时的官楼、斑驳的石道,在恣肆盛开的梅花映衬下,显得愈加古老和沧桑。当年秦始皇统一六国,北筑长城抵御匈奴,南开关隘经略岭南。为征服杂居岭南的闽和南越人,发兵咸阳,过潼关、至洛阳、汝阳,折下东南,沿白河、汉水入长江,经鄱阳湖溯赣江而上,翻越大庾岭,进入广东南雄,从此也开辟出一条南北交通大动脉。秦灭楚时,梅鋗带领一支人马拥越王逃至大庾岭,在此披荆斩棘,筑室垦荒,他性爱梅花,率人广种梅树,于是,满山遍野,梅香四溢。

自古以来,“庾岭寒梅”,让多少文人墨客留下咏梅诗篇。

翻越大庾岭,文天祥以亡国丞相的身份,渡船北上。放眼望去,苍茫的赣江如滚滚的泪水,席卷呜咽,莽莽青山披着素服,如丧考妣。文天祥写下这首《南安军》:

梅花南北路,风雨湿征衣。出岭谁同出,归乡如不归。山河千古在,城郭一时非。饿死真吾志,梦中行采薇。

有一天,我办公室来了一位五十多岁的农民,自称在一所幼儿园做保安,说是王炎午后裔。他粗黑皲裂的手捧着一份复印的《吾汶稿》,希望我能助他出版。王炎午的《吾汶稿》,当年即已刊刻。对于其祖上事迹,他略知一二。他急切地翻到《生祭文丞相》一文给我看。显然,他为祖上的事迹感到骄傲,并想努力表达一种对文丞相和先祖王炎午的崇敬之情。这位农民因为女儿嫁到南昌,前来投亲,兼职做保安。他的身上有着一种与时下格格不入的让我熟悉又陌生的东西。他的竭力表达,似乎不会获得人们的正视。我想他是被多次“哦哦哦”之类的推诿之后,找到我这里的。其实我也帮不上忙。我们都忙于蝇营狗苟的生计。他滔滔不绝同时又谨小慎微地表达对一种远不是他能完全把握的精神的诠释,显得急切和动容。望着他,我的神思陷入恍惚。

王炎午是谁?当年追随文天祥勤王的吉安义士。当丞相被俘,坐船北上,他急切地写下这篇旷古难见的奇文,并用大字抄写数十份,张贴在驿站、码头、山墙,催这位同志速死:

“呜呼,大丞相可死矣!文章邹鲁,科第郊祁,斯文不朽,可死。丧父受公卿,祖奠之荣;奉母极东西,迎养之乐,为子孝,可死。二十而巍科,四十而将相,功名事业,可死。仗义勤王,使用权命,不辱不负所学,可死。华元踉,子胥脱走,可死……呜呼!四忠一节,待公而六。为位其间,讣则哭。”

祭文最后意思说我们就等你成为庐陵第六位忠烈之士了。

文天祥就义后,他又作了一篇《望祭文丞相文》,“名相烈士,合为一传;三千年间,人不两见。”

其实文天祥何曾想苟活?他从南安军(今大余县)开始绝食,预计船到故乡庐陵,正好尽节殉国,以效法夷齐狐死首丘。

也许死神的推迟到来,是为了让这位烈士积蓄更多的光亮,来盛放更夺目的光辉。他又居然不死。当船来到南昌———我现在居住的城市时,出现了满城围睹的场面。亡国的子民争相目睹这位状元宰相、救国英雄。经过战争的洗礼,这座城市狼烟遍地,满目苍夷。文天祥深陷囚笼,衣衫褴褛,须发凌乱,因而显得更悲壮、更坚毅,就连押解他的元兵也禁不住赞叹:“诸葛军师也!”

十月金秋的一个早晨,文天祥来到了大都北京。这是他第一次踏上这片燕山之地。和吉安不同,北京的秋天秋意甚浓,色彩缤纷,夕照金光透明,如浇铸的铜汁一般。而吉安的秋天仿佛夏日,色彩仍是单调的绿色,气温高居不下,要迟至立冬后才陡然地冷起来,似乎省略了秋天这个环节。

文天祥在大都牢狱里被囚禁了三年零九天。

有时诱降比死亡更具有考验性。而这些只能用来垫高一个伟大的心灵。卑污、黑暗、窄小的囚室,也只不过是试金石,它使一个痛苦但澄净的灵魂更具有金子的属性。漫漫长夜,足够用来回忆。仿佛死寂的日子不能遮掩让人心跳的往昔。这些,在堆积,在充盈,在冲撞,直到有一天,如壶口瀑布冲决而下,带来惊世的绝响———他在风雷交加、大雨磅礴中突然坐起,抓笔舔墨———他的书法也是了得的,草字流利有张旭遗风,行书骨力弥满,毫无媚色,正如其人。他写下这首《正气歌》: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与其说是写出来的,毋宁说是从生命的至高处流淌而出的。假如处在一个安逸的年代,历史上的他也许是另外一个样子。以他的才华,他依然可以写出许多闲情逸致的诗歌,其中不乏精美养眼之作———就像他年轻时干的那样。但恐怕在中国诗史的地位要降很多。与他的乡贤欧阳修相比,他的文学影响也许不及;与一个个从吉安走出去的宰相相比,他的政治才能也没有充分施展。苦难的时局,造就了一个官场上的失意者,短暂的救亡英雄,一个深刻的痛苦者、悔恨者,和一个宿命的囚徒。但他依然是吉安人的骄傲。哪怕吉安只出这样一个人物,这个地方依然值得人们满怀敬意!

邓光荐《文丞相传》记载,忽必烈见他时,他“长揖不拜,左右强之拜跪,或以金挝摘其膝伤”,他仍挺立不动。这份傲岸,使柔软的南方增色。

对于劝降,他说,“君降臣不降,社稷为重君为轻。”他将自己的身躯和信念融入到国家和民族的一体里去。他不是愚忠于某个人。因而他的精神超越了时代,成为民族的骄傲和脊梁,这种人格又可以感染任何一个民族的人民。

“天荒地老英雄散,国破家亡事业休。惟有一灵忠烈气,碧云长共暮云愁。”这是文天祥写于刑场的最后一首诗篇。柴市行刑,他的头颅落地,但他的鲜血流淌至今。那天,他应是从容甚至期待的。他穷极了一个烈士和忠臣的极限,没有遗恨,也没有后悔。

他早在衣袋里缝好了一篇绝笔书。掷地有声的呐喊来自赤子心灵。书赞曰:“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泪水袭击了这最初的读者,直到和后世的读者连成一片泪海……

责任编辑:刘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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