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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天祥: 梅花南北路
2018-04-13 08:55 来源: 吉安新闻网—井冈山报

富田在吉安西部,这里没有名胜大川,但不缺乏茂盛的树木竹子,也不乏精致的小桥流水,远处的青山连绵成片,近处的田野,水稻起伏,鸥鹭齐翔。农家的炊烟和牧童的短笛,昭示着一种闲适的村居景象。被人称作文山先生的文天祥,隐居于家乡的僻壤之地。此前,他改任赣州知州。书上记载他,多用义理,少用刑法,很得人心,却意外地被小人以不守孝道为名弹劾。这莫须有的指责,让他在仕途遭受第一次挫折。他辞官回到家乡,效仿先祖文时,归隐田园,以文山为号。

在此期间,他写下许多诗歌。但正如钱钟书等人评价的一样,此时他的诗歌写得很一般,郁闷的心情和山居的情趣,远不能提供巨大的能量,将他躯体内的赤子之心充满。一个伟大诗人的成就,除了先天的异秉,也要借助时代的巨浪将他托上精神的高峰。这时的诗,如“世无徐庶不如卧,见到渊明便合归”等句,还未能鲜明地将他内心的悲愤和忠义昭示出来,一个伟大人格的裂响,还须等待时间的引线将它点燃。

期间,理宗、度宗先后早逝———酒色和精致的生活过度地消耗了他们的生命,对末世无边的恐惧,把他们推向一个黑暗、虚空、缺乏皈依的深渊。行乐和麻痹,成为一种动物性的本能,一次次沉沦、一次次跌落。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只要头上有一个皇帝在,便可以安心地过活。尽管皇帝是看不见的,他在帘幕无重数的宫闱中。皇帝是神秘的,同时也是神圣的。他的权力来自神授———那只能靠想象的神秘仪式。他是百姓之王,也是百姓之父。苍生黎首都是他庇护下的子民。尽管,在特殊情况下,一个高高在上、神圣无比的君王,可能是一个嘴上无毛的娃娃。

赵显就是这样一位皇帝。他以幼儿之躯开始享受“吾皇万岁”的伏拜,年号“德祐”。

风雨如磐的时局充满凶险,远不是这年幼的皇帝所能体会的。蒙古的铁马弯刀,以一种雄性的彪悍和野蛮,收割了横跨欧亚大陆的广大土地。万事万物自有其运行的法则,此强则彼弱,断不会让金币的两面都朝向太阳。赵显刚即位,伯颜就统帅元兵,踏破鄂州、黄州、江州、德安、六安……临安危在旦夕。

正月的富田,梅花点点。梅花隐喻着高士,让人联想到傲骨、贫寒、坚强、美丽、纯洁、忍耐……诸多词汇。文天祥的住处种满了梅花,从后窗望去,山中的梅树,有一种凄清的美感。多年以后,在赣粤通衢的梅关,看到满山纷披的梅花盛开,他一定想到故居的梅园。由点染到盛放,美丽而惨淡。

谢太后《哀痛诏》传来,文天祥涕泗长流。

文家是个殷实之户,他将财产尽数充为军饷,招募到三万义士,准备勤王。有人劝他,“君以乌合万余赴之,是何异驱群羊而搏猛虎?”当此危难之际,选择顺势而下,是容易的,选择逆流而上,则需要底气和勇气。当时各地官员大多观望,只有文天祥和张世杰响应诏令,起兵勤王。

吟风弄月的文山先生,丢下诗稿,毁家纾难,以一介文士不顾一切奔赴战场。勤王部队首先遇到的敌人不是元军,而是朝廷的议和派。他们甚至诬告勤王军在乐安、宜黄一代抢劫。文天祥上书抗辩。八月,部队来到临安,文天祥声望大增。

文天祥以其敏锐的政治卓识,认为内部的混乱是时局动乱的根本原因。因此希望朝廷抛弃掉“守内虚外”的做法,加强地方力量共同抗击外侮,同时革除祖宗专制之法,通言路,集贤才,启用正直敢谏之士。十月,元军攻破常州、平江。文天祥、张世杰等人请求背水一战,而丞相陈宜中,以及太皇太后准备“奉表称臣”、“乞存境土”、“封为小国”。张世杰绝望之际,南下招兵,以图东山再起。

元军兵临城下,近在咫尺。左丞相留梦炎、右丞相陈宜中先后临阵逃跑。文天祥的改革主张没有得到采纳,本想回江西继续抵抗,却被谢太后命为右丞相兼枢密使,收拾残局。文天祥奉命来到元军帐中谈判。他的慨然气度和据理力争,引起伯颜注意———此时,元人已在为一统做筹划,文天祥这样的人才正是他们需要的,便将他扣留不放。谢太后献上降表,文天祥“深悔一出之误”,使“国事遂不可收拾”。

文天祥“驱群羊而搏猛虎”,想逆转亡国的形势,没能如愿———也许,对于这一结局,已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苟且偷生,不是士大夫所为,以死报国,是他心中唯一所愿。

文天祥不愿归降,被元军押解北上,送往大都。在镇江,他成功地逃脱了元军的掌控。一路上他所经历的艰难,是常人难以体会的。追随他的十几个义士,逃的逃,死的死,追兵、饥寒、病痛,随时在摧毁他的意志。此时文天祥已脱胎换骨,不再是一个羽扇纶巾、面色白净的文弱书生,而是一个目光凶狠、面色黧黑、蓬头垢面的钢铁战士。他一路打听益王赵昰、广王赵昺组织的流亡政府。步履从真州到扬州、高邮、泰州、通州、永嘉。在扬州,文天祥走得筋疲力尽,又加上发烧病痛,幸好遇到一个樵夫拿来一个箩筐,被六个随从轮流抬着走,直到高邮。文天祥“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

到温州,得知小朝廷已转移到福州,文天祥当即扬帆出海南下。在福州,他重新组织勤王。广东、福建、江西,许多文臣武士、地方名流以及勤王旧部,纷纷前来投奔。从福州到长汀、赣南,文天祥收复不少失地。赣南的崇山峻岭,屏障闽粤,历受战火洗礼。此前他曾在此为官,而今这片传说秦始皇造阿房宫派兵在此采伐古木的丘陵地,战火涂炭,硝烟弥漫。一些丹霞地貌的山洞里,至今还保留了勤王部队栖息的痕迹。不知600多年后,陈毅在赣南山区留守打游击,是否会想到文天祥当年亦在此出生入死?

祥兴元年(1278)十二月二十日午时,文天祥在海丰五坡岭被偷袭的元军俘获,匆忙中服下二两龙脑香自尽,也许药力失效,没有死成。

前线一失手(今天客观地讲,是不可避免的),后方便巢倾卵覆。文天祥亲眼目睹了残留在广东新会崖山宋军被元兵彻底消灭。

正月十二日,船经珠江口外的零丁洋,天祥在囚船中心潮起伏,悲哀难平,写下血泪诗篇《过零丁洋》: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相持二十余天的元军发动总攻,宋军血战到黄昏,最终战败。张世杰护杨太后突出重围,左丞相陆秀夫携幼帝突围无望,仗剑驱妻子入海,自己则背负年仅八岁的幼帝赵昺蹈海殉国。群臣及后宫也纷纷投海殉国,死溺者十余万人。杨太后听说赵昺死,也投海自尽,张世杰将太后葬于海滨,也投海殉国。宋代灭亡。

崖山海战,成为中国历史上最惨烈和极富寓意的一战。

有日本学者认为,南宋灭亡,是一个古典意义上的中国的灭亡,所谓“崖山之后无中国”。这种说法自然值得商榷。但宋亡,确实成为中国历史的一个分水岭。据说日本“举国茹素”,哀悼大宋。忽必烈下令征讨日本,几百条战船在海上被“神风”阻挡,未能如愿。

文天祥亲见一个个血肉同胞尸沉大海,中兴复国的最后一点理想完全幻灭了,心中痛苦万分,“昨朝南船满崖海,今朝只有北船在。”“诸老丹心付流水,孤臣血泪洒南风。”“崖山之败,亲所目击,痛苦酷罚,无以胜堪。”

陈寅恪说:“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而造极于赵宋之世。后渐衰微……”

责任编辑:刘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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