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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圩谱匠的木活字印刷
2018-03-23 10:48 来源: 吉安新闻网—井冈山报

     

天干地支 数码盘  

◆石维

青原的富水河总让我缓步驻足,深情凝望。它流淌过的不仅有东固的传统造像、富田的喊船、新圩的箍俚龙、文陂的妆辇,还有山背村的木活字印刷。

山背,位于青原区新圩镇栗溪村委,一座由罗、文、钟三姓组成的百六十户村庄,其中文姓发源于富田文家,宗祠名冠“文信国公祠”。

活字印刷,源于宋代毕升发明的活字印刷术。这尊映燃千年文明的火把曾经光亮世界,却因时代的车轮、科技的创新渐行渐远。所幸,农村的修谱习俗,让它延续着生命的价值,以非物质文化遗产之称依然活化在我们面前。

以山背文氏为代表的新圩谱匠,便是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者。生于1953年的文宗杨为其第四代代表性传承人。而山背谱匠钟姓一支,其祖父钟昌炽为新圩木活字印刷术第3代传承人。说文宗杨为第四代,是由于年代久远,师祖袁庆华的上代师祖无法考证。清道光年间出版的《文山诗集》和《富田文氏族谱》为新圩山背文氏谱匠印刷,文宗杨祖父文克铨和师祖袁庆华就曾参与印刷。后代文氏谱匠尊袁庆华为第一代授业祖,传至文宗杨之子文先逢已是第五代。现文氏传承人共有9名,年龄最小者,1980年生。

2017年秋,“新圩木活字印刷术”成功列入江西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

唯有传承方显生命力量。当年毕升发明的是“胶泥活字印刷术”:用胶泥做成一个一个四方长柱体,一面刻上单字,再用火烧硬,变成一个一个的活字。印书时,先预备好一块铁板,铁板上放置松香或蜡,四周围着一个铁框,在框内密密麻麻排满活字,满一铁框为一版,再用火在铁板底下烧烤,使松香和蜡熔化。另用一平板在排好的活字上面将字压平,待松香和蜡冷却后,活字与底盘即固定,一块活字印版便排好。如同雕版,只需在字上涂墨,即可印刷。

胶泥活字印刷术是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为印刷史上一次伟大的技术革命。而元代王桢的《农书》,则详细记载了木活字印刷术的内容。其方法是:先用纸写好大小字样,糊于木板上刻字,刻好之后,用小细锯将字一一锯开,再用小刀修成同一规格。再一行行排字,用竹片隔开,排满一版框,再用小竹片垫平,木楔塞紧,使字牢固不动,然后涂墨铺纸,用棕刷印刷。从“胶泥活字”到“木活字”,我们又一次触摸到时代的前进步伐。

新圩木活字印刷术,不仅沿袭了《农书》中的木活字印刷法,且又有所创新。即将先蒸煮、阴干了的木料锯成单字木条,在木条一端刻字,再将刻好的单字木条按朝代、年号、天干地支等顺序装入外盘中,便于检字工匠依口诀检字。最后由排版员装入内盘形成一页,交由印刷员上墨、敷纸,用棕刷摩刷,一页清晰的族谱文字即印好。于创新中,我们可以感悟到新圩谱匠的经验积累和文化坚守。

年过花甲、神情爽朗的文宗杨是这个群体无可非议的掌稿人。在他津津乐道的讲述里,我渐次明了这道传统工艺的操作方法:先是选材,须取上好的梨木、枫木或黄杨木作为字模原料;写字,用毛笔将楷书字反写在平整光滑的字模上。反写,须相当功力,其要点为反手写,先横次直,先撇后捺;刻字,先刻横直笔画,再刻撇捺笔画;最后“洗笔”,用刻刀将空白的边角多余部分全部剔去。每个单字阳文都刻有不同的型号若干个,装入外盘里待用。

检字,按族谱编纂的要求,把外盘中的单字排列组合在内盘里,形成文本,分部首法和口诀法。部首法即外盘中一个版为同一个部首的字,每版大约300至500字,共有50余版,需要检字员按顺序熟悉这五十余版的部首。口诀法,依据族谱用字频率数量,将多用字按朝代、年号、天干、地支、时间等顺序装在斗里,每斗16格,每格一字百多枚。口诀为:洪武永乐,景泰宣统,成化宏靖,万历天启,康熙雍正,乾隆嘉庆,道光咸丰,同治民国,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女适,长次公边,继娶配氏,夫妇失考,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名讳字号,坐向山形,东南西北,艮坤兼巽,本里左右,年月日时,生殁葬合,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廿初。

谱牒编修分欧式和苏式,两者兼用则难度较大。排版主要掌握两种格式,一是序、跋、志等通用文体,按普通古籍版式排版;二是正页分为单开的三裁和四开两种版本。校对,先由检字员边检边排,仔细校对一遍,勘误补漏,再请掌稿人校对一遍方可印刷。印刷,在排好了版面的内盘字上涂刷墨汁,敷上“连氏纸”。墨汁须用“一得阁”牌,墨味芬香,不糊字,且历千年不褪色。用纸若无“连氏纸”,竹纸亦可。谱匠颇讲究声誉,那些不合格的纸张断不敢用。东道主上门请谱匠时,谱匠会问明东道主所用何纸,若图便宜,便会遭婉言推辞。最后是装订,分折纸、顿纸、打内钉、订线、切割边角五个步骤。

谱牒修成,自然要举行祭祀仪式。散谱日,道士写上本坊福主菩萨及一切神祇、东道主的列祖列宗、谱匠的祖师爷等神主牌位供在香案之上,奉上猪头三牲、果蔬、香烛爆竹等祭品,东道主谱局人员、谱匠们跪于案前,道士念读祭文祷告祭祀。礼毕,由道士登台演戏供鬼神观看。戏罢,按房头、支头的长幼次序分发谱箱。领谱青年抬着谱箱往自家祠堂飞奔,“哪房的族谱先进祠堂,哪房的人丁发得就快”。待本房人丁到齐,族长公率众又是祭祀,仪式方告结束。

此番讲解,借新圩木活字印刷术,让我对根植农村的谱匠们陡生敬意。仅书法、雕刻这两项技艺,无一定造诣是难以胜任的。新圩谱匠从选材、书法、雕刻、检字、排版、印刷到装订成册等一整套印刷工艺,完整地再现了中国古代活字印刷的传统工艺流程。于中,我们追溯出包括木活字印刷术在内的众多中国传统工艺的历史发展脉络,从而遥见中华民族数千年的文明之光。

一方小小活字内盘,印就千秋不朽史册。谱里有乾坤,版中有行规,字中有灵魂。新圩谱匠,传承的不止是行业工艺,更多的是一方家族、村落的历史根脉。

责任编辑:刘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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