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村,原名刘平春,泰和县基层干部。生计之余,总试图用文字来丰富和淘洗心灵。
平庸如我,硬要在人前谈论“读书”、“阅读”这类高大上的话题,除了有矫情的嫌疑,更是底气不足。
此刻,我在家中书房,窗上有下午的秋阳,窗外有开满紫薇的花坪。对面楼房的车库里,有一群战得正酣的麻将客。另一车库前,有几个带孩子的妇女一边闲聊,一边时不时吆喝野马一般疯玩的孩子。而我,正歪在书房的躺椅上读《宋史演义》。胡了牌的乐不可支,该胡未胡的在指责点炮的。带孩子的妇女在神色诡异地议论着一桩艳闻。翻开着的《宋史演义》被搁在躺椅边的沙发上,我站在了窗前,我是多么喜欢这样的日子,用一扇窗与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做自己愉快的事,看世间热闹的景。这个世界,有花有树有阳光,还有小争吵,再加点饮食男女的小八卦,便成全了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我们都是一个林子里的燕儿雀儿,在各自的枝头各自安乐。谁也别自我拔高,更别妄加贬低他人。作为平凡人,我们游离在小雅大俗之间,生计是主业,主业之外,我以读书养性,人家在小赌怡情,养性怡情,没有高下之分,只是爱好的不同。别人在窗外闲聊他人的艳闻,我在室内读宋太祖如何灭掉后蜀毒死永昶勾搭花蕊夫人,本质上,我和那些闲聊的妇女,其实是在做着同一件事。
克里希拉穆提说:“因为空虚,我们用电视、喧哗、谈天、闲扯、阅读、知识的获得、尊荣、金钱和社会地位等等来填补。对大部分人而言,生活是一种孤立、否认、顺从模式的过程。”
“孤独寂寞时,阅读可以消遣。”培根说得更干脆。所以,作为“大部分人”之一的我,不敢高调地谈论阅读与自我之间的关联,都不过是一种消遣,无关风雅。但我爱好这种消遣,更习惯了这种消遣,这种习惯随了大半生不曾间断,而且可以肯定的是,还将继续习惯下去。我不敢说自己是个读书人,只能算是个喜爱读书的人。我的“喜爱读书”类似于公园里自娱自乐的戏曲票友,爱自己所爱,读自己所爱,选自己所爱,满足于“业余”水准,满足于不求甚解。这种随缘自适、不带功利的票友式阅读态度,让生活中很挑剔的我在书籍面前却十分包容,管它天上人间,管它古今中外,但凡是不曾见识过的,落进眼里便欣然阅之读之。如此杂食,把我喂养成了一个不着五六、一事无成之人。但又何妨?我依然乐此不彼,怡然自得。人活于世,图的不就是个趣字?
回首走过的路,“心比天高,身囿平庸”这八个字大概就是自己这大半生最真实的写照,哦不,大约一生都如此罢。可是,平庸不代表无梦啊!在忙碌生计的闲暇,我也喜欢做梦,还喜欢抬头仰望星空,还常常无端地渴盼着能双脚离地飞一会儿———阅读,便成了我“拔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飞一会儿”的最佳选择。这么多年来,这个心比天高,却始终紧贴泥土行走的我,就是依赖着这种有点自欺却又行之有效的方式,找到了行走与飞翔、心灵与肉体之间的平衡,从而,让自己活得虽然平庸,倒也不失安宁和踏实。
这,大约就是“阅读”于我的最大意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