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僧扫落花

我想我应该抱一抱这城市

人行道上的每一棵银杏

我和它们一样被连根拔起

而人们从来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我就是那个漂泊客，在这烟火小城

云翻开天空的秘密

雨劈开草木的芬芳

我站在风暴的中心

放牧心灵的羊群

前世我的故乡必定在远方的草原

身体里放牧的情结都还在

没指望你看见，一首首小诗

我掌心里洁白的羊群

独自游走在这城市的狭街陋巷

夜色弥漫，那用广告牌赫然标注了

“拆迁”的村子

泥土里昆虫的呢喃正起伏

暗夜的精灵

只剩它们吟唱，这最后的诗意

正发酵成酒

生活，我才不要被你摆布

不要在正午的日头下昏昏欲睡

像生病了每天要吃药

这样的年纪

我必须日日伏在窗前写诗

人们从来看不懂，那些古老的诗意

唯有我激动地将它们一眼辨别

像山僧扫落花

把它们赶到干净的信笺

你告诉我，除了写诗和爱

有什么事不是徒劳之举

菩提的种子

清风吹过四月

敲打我柴扉，藤萝轻掩

推开窗，阳光温柔

万物疏朗呈现

我扛着把铁锹

独自循着那袅袅粼粼的光线

就在落英缤纷的湖边

这一次要把经年的心事葬掩

没什么放不下，我们来到这世间

不过是打个转兜个圈

没什么好交代，在这僻静的湖边

就这样把陈酿的思绪葬埋

所有幽闱的秘密

盘根错节的惆怅

与其让它们噬人心怀

不如吟唱着，把超度的经文翻开

待回到人间，我又将带上——

新鲜的笑靥，像伫立在古老的春日

在这浮云辽远花叶疏朗间

轻轻闭上双眼

留一些来年再种植

手头上的我已经把它们埋葬

也许在不经意的某天，所有烦恼

都已化作翩翩的菩提叶

古 渡

如果你不提起

我可以装作看不见

听不见

装作什么都未曾经历

像从未曾经历挣扎

如果你决意不提起

我不是不可以

读书写字

弹琴养花

飘走在日复一日清浅的时光里

怪只怪这千年未腐的古渡

怪只怪这吹乱发丝的风

让我在该跳舞的时候质疑

让我抵抗不了谷底的嘶吼

怎么说起无从说起

那过于沉重的暴力

那幽闱的人性的谜底

我依然想追究到底

善良，只是一个长得好看的词儿

你不会看见它背地里一次次把我

咬出血

如果你不提起

我其实也可以，万般皆放

终其一生悠游在溪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