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仁者谦光——读启功先生《坚净居忆往》有感

作为“一字千金”的书画大家，启功先生的为人与书法造诣、学识与教育贡献，令亿万中国人为之动容。我们对启功的了解往往局限于“书法大师”，而对他高深的传统文化造诣知之甚少。所幸的是，《坚净居忆往》（启功著，江苏文艺出版2017年4月第1版）一书正好弥补了这一缺憾。

启功生前以坚净翁自称，启功斋名叫“坚净居”，取自他的旧砚台的铭文“一泉之石取其坚，一勺之水取其净”，这反映出他内心的追求和道德操守。这本《坚净居忆往》，分“往事如缕”、“论画与书”两辑，内容涵盖了文化随笔和诗词散论等，撷取了启功著作中最感人、最生动、最发人深省的数十篇文章。全书以朴实的文字，真实自然地记录了启功丰富的内心世界，以及他对命运、磨难、名誉、地位、金钱的超然态度。其中有对师友亲人的深情回忆，有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深邃见解，也有对世事达观洒脱的幽默风趣。

启功先生是好玩的。于世事人生，他怀有一份经历起伏跌宕，看透世界后的宽容与坦率。他的“玩物”，非玩物丧志，乃玩物娱情，雅人深致；玩的是学问与性情，根在学养，出于本真和自然，其举手投足，一颦一笑，皆养乎内，发乎外。书中一篇《玩物而不丧志》，即可视作他的“玩物观”：“‘雅’字不仅是艺术的观念，也是摆出身份的标准。‘玩’字只表示是居高临下的欣赏，不表示研究。其实不研究的欣赏，没有不是‘假行家’的。而‘假行家’又‘上大瘾’的，就没有不丧志的。怎样丧志，不外乎巧取豪夺，自欺欺人，从丧志沦为丧德。”

可以说，启功先生一生都在“玩”。他玩书画、玩诗、玩文物鉴定，尤精碑帖之学，归根到底，是玩国学、玩文化。不管是回忆文章如《夫子循循然善诱人》《记齐白石先生轶事》，还是文化随笔《柳宗元文三次不幸遭遇》《故宫古代书画给我的眼福》均体现了他的高雅境界。在《我心目中的郑板桥》中，他说：“我的腔子里所装的郑板桥先生，却是一大堆敬佩、喜爱、惊叹、凄凉的情感。一个盛满各种调料的大水桶，钻一个小孔，水就不管人的要求，酸甜苦辣一齐往外流了。”读后，感觉从启功那“木桶”里流出的水，怕也是酸甜苦辣的泪，与假做“难得糊涂”的板桥心意相通了。

启功先生的为人与他的书法一样，端正、崇实、平易近人，并且机智和风趣。书中，启功曾提起他写过的自勉的句子，如“自重则威，知止有定”，“学为人师，行为世范”等，使人欣赏到形式、内容的真善美，获得人格的修养。每每谈及自己的老师，启功几乎言必称陈垣，忆及自己苦练书法的动机时，启功讲到：“陈先生曾说，‘你要给学生批改作文，学生的字写得比你漂亮，你心里会是什么滋味？’”他对陈垣先生的爱，真的是“一朝从师，终生感恩”。对于老师的作用，启功说：“童真和童趣是非常值得珍惜的，有了它，人格才能完整。而开明的老师，常能容忍孩子们的这种天性，这对孩子的成长是有利的。”

启功先生不仅是一位书法大师，同时也是一位国学大师，经史子集、诗书画艺、文物鉴定、语言文字学等等，他无一不精，且都有独到之处。虽自称“杂货”，实则博学多闻，且能打通各学科的界限，成为一名博学鸿儒。以这样的身份从事书画创作，他的作品里自然流露出浓浓的书卷气。书法界评论他的书法作品：“不仅是书法之书，更是学者之书，诗人之书，它渊雅而具古韵，饶有书卷气息；它隽永而兼洒脱，使观者觉得余味无穷。因为这是从学问中来，从诗境中来的结果。”启功的画，同样是从学问修养中来的，意境深远，卓尔不群，包含着不凡的治学修养和人生经历。

启功先生是清雍正帝的第九世孙，他称自己“皇而不族”，并未享受到皇室的荣华富贵，倒是半生穷困，所以更懂得宽容洒脱、幽默豁达、宠辱不惊看待世界。他曾说：“我从不温习烦恼。人的一生，分为过去、现在、将来。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现在很短暂，很快也会过去，只有将来是有希望的。”纵观启功的一生，是德、是艺、是情、是仁者谦光，更是大家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