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丹
土地是诚实的。
母亲是勤劳的。
土地只对勤劳的人诚实。
母亲今年六十七了,前年和父亲一起来到学校和我一起生活。原是因为女儿读高一,需要母亲帮女儿煮煮饭,照顾下女儿的饮食起居,也好一家人团聚。
煮饭、洗衣、打扫卫生。很显然,她不满足于这点劳动量。于是她就琢磨着种菜。
校园的东北角有一片处女地,学校女眷颇多,且有先占原则,母亲来时,好地方开垦得差不多了。母亲先是央人能否送几畦园给她,无果。
求人不如求己,央人无果并不能消弭她的万丈雄心。三声山上有个犄角旮旯,倾倒着前几年建园丁楼的一些建筑垃圾,母亲瞄准了这个地方。于是她的垦荒就开始了。母亲知道我并不赞成她的垦荒计划,背着我偷偷地实施着她的伟大计划。
年前,母亲要回罗家乡下和大哥过年,于是便带着妻到了菜园,叮嘱了她我家的菜园是哪些,平日要吃青菜可以去菜园里摘。
年三十那天,天气晴朗。泰和过年初一是全素宴,于是妻便邀我到菜园摘菜。
世间的颜色,绿色最为动人。绿色是生命,是食物,是希望。也就五六畦吧:一畦白菜条,白玉般的条,翡翠般的叶,有些己经顶了些金黄的细碎的花;一畦青蒜,不是那种硕大的白头蒜,母亲知我喜食红头香蒜,焖鱼、烧狗肉,起锅时加入,既生色,又生香,是我的最爱,它们在阳光的暖照下,迸发浓浓的绿意;一畦榨菜,伸展着硕大的绿叶呼吸着阳光,榨菜又叫娃娃菜,所有的营养汇聚在那胖乎乎的菜头,嫩嫩的,肥嘟嘟的,让你泛起看见婴儿的喜悦与怜爱;最喜人的是那畦蚕豆,己经冒出了紫色的花,那花是紫与白的互相渗透,紫中有白,白中带紫。过得月余,那像小船般的豆荚大约就悄悄地挂在茎上了。到得清明,蚕豆就会被清清爽爽地请上餐桌,加点辣酱,加点葱段,看相自不必说,口感也是软糯的,极好下酒,亦好就饭;还有顶着一头细碎叶子的香芹,绿得油亮亮的,又在空气中氤氲着浓郁的芹香,让我突然想起辛弃疾的《美芹十论》……
菜是漂亮的,但看它们生长的土地,却不是很肥沃。黄色的土坷垃,还有许多鹅卵石无法清理。又是一块斜坡,应该很难存住水。旁边放着一担尿桶,当我看见这些长势喜人的蔬菜时,应该能脑补出那个老妇人,她在伺侯完儿子孙女和丈夫后,在这个十几平方的贫瘠的小斜坡上,挥锄垦荒,分拣杂物,挑水施肥,然后小心翼翼地埋下种子,种下对生活的希望,也种下对儿女的一片挚爱。
我不用告诉母亲种什么菜。在母亲的心里,我的菜谱她熟谙在心。白菜条百吃不厌,榨菜盐菜是红烧肉的标配,蚕豆上了桌,儿子可以多吃一碗饭,至于香蒜香芹,既满足了儿子的口舌,又愉悦了儿子的眼晴,那是非种不可的。
母亲的菜园,见证了一个母亲的勤劳,也见证着一个母亲浓浓的爱子之心。尽管她的儿子今年已经4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