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溪河
君在右溪头,我在右溪尾,悠然陶醉于一江之水,彼时的右溪河,她的吟唱才会多些欢乐,少些哀怨。

君在右溪头,我在右溪尾,悠然陶醉于一江之水,彼时的右溪河,她的吟唱才会多些欢乐,少些哀怨。

右溪河在遂川县,它发源于湘赣接壤的万洋山主脉南段东麓,首经营盘圩乡,然后向东而下,经过戴家埔、七岭、滁洲、井冈山市下七乡,再经堆子前、大坑、盆珠至县城李派渡与左溪河汇合。

右溪河流经滁洲,弯弯绕绕,疾走一段,然后缓缓注入水潭,回旋老一阵子,才依依不舍往下游走去。童年的记忆里,印象最深的就是这条当年并不知其名的右溪河。

家乡的右溪河,那是怎样的清澈哦!

我最喜欢在河里摸鱼、捉虾。在河湾的浅水处,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石头。石头底下,只要看到旁边的沙没有多少淤泥,白白亮亮的,那可以肯定就躲藏着小鱼和大虾。轻轻地挪开石块,果真可以看到有几只小手指般大小的虾在缓缓移动,或向前,或后退,完全顺着石块移动的方向而行动。这虾很像现在集市上卖的那种基围虾,外壳软软的,全身或是黑褐色,或是透明的灰色,触须长摇,尾须一张一合,动作极富美感。翻动石头,水略微浑浊,虾跟踪浑水慢慢移动,但须臾之间,浑水就被冲淡、变清,虾也就瞬间暴露了行踪。虾逃命的狼狈,也在瞬间变成捉虾人眼中美妙的舞蹈了。

水流稍急一些的河床里,有很多石斑鱼和黄魭。石斑鱼喜欢在小浪花里窜来窜去,一旦遇到惊吓,倏忽逃窜,躲进最近的石头缝里。这下,可给我们逮住机会了。我们记住鱼藏在哪块石头下面,然后用手在石头四周摸索一圈,弄清有几个出口。如果只有两个出口,那就非常简单,左手堵住一个较小的出口,右手就从另一个出口处小心翼翼地摸索进去。一探手,就能摸到躲在石洞里的鱼。有时挤挤挨挨的,好几条在一块。此时切莫贪心,先抓出一条,抽出手的时候,为了防止洞里的其它鱼乘机逃跑,只好连脚也用上———用脚暂时堵住洞口,放好鱼后再伸手去捉第二条。若是石头较大,或者洞口较多,那就要小心翼翼了。先以最快速度堵住在上游的出口,只留下下游处一个刚好能伸进一只手的出口,当然,洞口小一些也是没有关系的,可以慢慢将洞口掏大嘛。留下游的出口,既方便摸鱼人观察石洞里鱼的活动情况,又不至于让摸鱼人被水往下冲而扭折了手———如果手卡在洞里拔不出来,那摸鱼人可能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当然,这种担心几乎可以忽略,因为水太清澈了,水里石头下的情况在水面上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摸鱼人要怎样站位、怎样伸手,完全是心中有数。

要是里面藏着的是黄魭,摸鱼人就不必这么紧张,完全可以慢条斯理地进行了。在我们的记忆里,这种鱼非常蠢,我们用手去摸它,它不像石斑鱼那样能有机会逃跑就绝不会放过机会,而是摸鱼人的手越往里探摸,它就越往里钻,很少逃跑。但小伙伴都喜欢这种鱼,因为它太美味了。和其它鱼相比,黄魭骨头少,肉质鲜嫩、口感极好,尤其是用来熬汤,那种美味,只要喝一次,也许就会巴望几天都不漱口,希望要保留那份甜美了。黄魭的颜色与黄色的河石很相像,若是在稍微浑浊的水里,是极不容易发现的。但是,右溪河里的水,清得可以分辨出水底各种细沙的颜色差别,又怎会看不出有黄魭在游动呢?

傍晚,夕阳跳到了山坳里,余晖从山顶上、树梢间斜斜射入右溪河里,右溪河的河面,瞬间像铺上了一层黄中带赤的金子。我们一大群孩子在水里嬉戏着,随着水波晃动,随着飞溅起的水花,一片片金色被我们抛起又落下。而我们的背上、脸上,也变得金灿灿的,配上那缺着几颗牙的纯真笑脸,整条右溪河,连带右溪河边的村庄,顿时都变得生机盎然起来。温热的滁洲,变得异常热闹,到处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孩子们在水里的活动一点儿也不单调。打水仗、冲浪、跳水、自由泳比赛、潜水摸石头……其中,潜水摸石头最显功夫。今天看到大多数在河里游泳的人都穿救生衣、戴潜水镜,我们似乎很难理解———当年的我们,根本不用这些东西。穿上一条裤衩,往河里一扑,游泳就开始了。而潜水呢,在两三米深的水潭里,我们就像一条条鱼,快活地游来游去。在水下,我们可以像在陆地上一样睁着双眼。有时候,调皮的孩子还会从老远处一声不响地潜到另一个人的脚下,然后像海豚一样突然从水中陡直地冲上水面,吓得对方哇哇大叫。被吓着了,当然不能示弱,于是开始“报复”———死命地追赶恶作剧者。而这个调皮鬼早有预谋,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早一个猛子从水底下游出老远了。于是,被吓着的潜水在后面追,调皮鬼潜水在前面逃窜,活像两条大鱼,在水底下兴风作浪。而旁边的人,则忍不住哈哈大笑,甚至双手猛拍水面来缓解自己的笑意。这个时候,大家的兴致往往就空前高涨起来,于是就提议潜水摸石头比赛:一个人先拿着一个特征比较明显的白色石块潜入水底,小心翼翼地藏起来。其他人就在藏石头的人出水后,潜入水底,找出被藏的石块,谁最先找到,谁当然就是优胜者。霎时间,水潭底下游动起一群“大鱼”来,这些“鱼”,个个蹬腿转身,眼睛就像两个探矿的仪器,不断搜寻着河底的宝贝……

以前常听大人说,城里要啥就有啥,可好了。感觉不好的,就是用水不方便,为了省几个钱,有些人在浑浊的河水里洗衣服;而喝水呢,要么买水喝,要么喝一股子怪味的自来水。我们就常常想,城里通过水管来的也叫自来水?我们这里的水才是真正自己来的呀!最令我们自豪的是,右溪河里的水,一点儿也不脏,捧起来就可以喝,还凉凉的、甜甜的。那时的我就常常想:要是我们能像城里一样方便,或者自己干脆就住在了城里,而喝的水又像咱河里的水一样清澈、鲜甜,那该多好啊。

现在,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在县城生活了整整十一年,一度以来,我都以为小时候那小小的梦想,生根、发芽、成长,终于成了现实。可是,梦想真已成真?看着眼前的右溪河,我迷惑了。

去年暑假,我带着孩子回到了老家滁洲。回家前,孩子满怀期待:“爸,我们回爷爷那,还可以洗冷水澡吗?是不是爷爷那里的河水就不会像这里的那样(浑浊)?”“那是肯定的了!”我自信满满,也想象着带着自己的孩子去滁洲段的河里重拾那远去的快乐童年、少年时光的美妙画面。

可是,回到滁洲,滁洲的河水铁青着脸,给了我一个狠狠的嘴巴。

回到家的第二天,村里通知父亲去村部开会。父亲70高龄了,却还担任着村民小组组长一职。父亲开会回来说,开会的主题就两个:一、向土坯房宣战,村里所有的土坯房,要么拆除重建,要么维修(盖琉璃瓦、粉刷墙壁),要让乡村更美丽,更安全;二、妥善处理生活垃圾。对于第二个任务,我深以为然。生活的质量,远比生活的形式重要。我一直认为,一个乡村是否美丽,首先要看的,应该就是生活废物的处理,包括生活垃圾、污水排放等。能够科学地处理生活废物,应该是一个乡村发展到一定文明程度的标志。

记得三年前,我翻过江西坳到湖南的大院农场走亲戚,这个和我的家乡滁洲只隔着一座大山的乡镇,却让我惊讶不已:整个大院农场,苍山滴翠,绿水流淌,家家户户门口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脏乱差的感觉。那里的人家,院子里都栽种了不少花草,红的黄的紫的白的,各色都有,加上凉爽的气候,给人感觉是在春天。人走在乡间小路之上,像是走进了真正的世外桃源。小溪水穿村而下,但是无论是上游还是下游,都看不到挂在树梢草丛的无比扎眼的塑料袋、啤酒瓶、农药瓶。亲戚告诉我,他们那里的垃圾有专人回收,水沟里不能乱扔东西,河床脏了,要定期下去清理,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管辖范围。开始人们也不习惯,可现在,人们最不习惯的就是乱扔乱放。大院农场,到今天还可以看到不少土坯房,但是,那些土坯房却不会大煞风景,相反,在苍林翠竹之间,露出一间黄墙黑瓦的土坯房,倒别有一番韵味。而大院农场的大大小小的溪流,却在传递着美丽乡村、文明村人的消息,夜夜在我的脑海里欢腾。

现在,家乡也开始重视垃圾处理了,是不是可以说,这才真正摸及了美丽乡村的筋骨?触及了乡愁的灵魂?一个村子里的人,如果能将环境卫生当头等大事来抓,并且天天、月月、年年都坚持,形成习惯,那她的美丽容颜,就不会衰老!

“让我和草木为友,与土壤相亲,我便觉得心满意足。我的灵魂很舒服地在泥土里蠕动,觉得很快乐。”在此一点上,作为生于山村长于山村的我,很认同林语堂先生的感受。

只是,我还希望在这样的快乐之上,能再有机会和我的孩子一道,畅游右溪水———君在右溪头,我在右溪尾,悠然陶醉于一江之水。彼时的右溪河,她的吟唱才会多些欢乐,少些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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