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垦知青拔好秧准备出发

劳动中的东垦知青        

1957－2017，纸上写来一线牵，屈指细数六十年。昔日风华正茂追随上山下乡洪流去，而今老态龙钟遥想知青岁月梦魂萦。

■  罗相平  彭清梅

青灯蒲瓦，深岭沙洲，编织垦荒梦想

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几束暖阳探进书橱，尘封的《决裂》因了阳光的停驻而熠熠生辉，记忆之门轰然洞开。1957年2月，国务院一声春雷，在冰冻的神州大地上炸响：解决人民内部矛盾要精简机构，下放干部，加强劳动第一线。一种创造性的文件解读精神，催生出一场划时代的运动。从此，知青干部上山下乡的洪流，在青涩年华里涌动，奔腾不息。

“山区劳动锻炼” 的号角频频吹响，1957年12月，吉安地委组织部部长杨辉德大手一挥，率领368名干部，浩浩荡荡，跋山涉水，挺进东固山，“国营东固山林牧农综合垦殖场”（简称东垦）由是成立。

记忆中的东固山，在雾凇沆砀里静默，山高，水冷，路窄，田瘦。下放知青撞进人烟稀少里，给清冷的大山晕染出一抺别样的暖色调。知青大军居无片瓦只砖，食无鲜肥果腹。白天，浪田洲河边编织的是挥锄舞镐、开荒垦地的殷切梦想；晚上，纸窗里映出的是青灯萤火开会苦学的清瘦剪影。

炎黄子孙惊人的创造力仿佛荒芜的青草，在深山荒岭里疯狂滋长。无法忘怀，1958年春节前夕，三彩、水南泉等河滩边、山脚下，一不小心，简易草房就汩汩而出，它以松竹为架，苇草做顶，饰以黄泥浆；松香、竹香、芦苇香混杂着黄土的清香，慰藉着背井离乡的灵魂。

魏魏东固山，南接兴国，北通吉水、永丰，西临泰和，却没有一条路可以直通吉安。于是沉甸甸的粮食、茶油在扁担的吱呀声中晃悠出山，生产资料与生活用品在耸肩弓背里趔趄进场。挑夫、走骡、跑马在野岭山腰间蜿蜒成画，跳跃成歌。诗意毕竟归于情怀，唯有现代文明的诱惑，催得人们带上锄头与锹锤，捎上粪箕与榔头，劈山筑路、疏河炸礁，日夜奋战，疏通东固至富田河道中险竣的三道龙口，从此溯洄溯游，虽惊险连连，却也来去自由。耶稣架般昂然挺立山头田间的电线杆，仿佛幽深大山里一场光明的救赎。

刀耕火种，天地宽阔，挥洒知青热血   

东固山是贫瘠的，也是富有的。贫瘠的大山给了知青无穷的想象力，富庶的山林与荒芜的田地给了知青一片驰骋的牧场。

闲时微闭目，那些个热火朝天的画面总是挤破氤氲的光色来造访。造林，育苗，种水稻，汗雨淋漓；猪牛兔羊，各养殖场，轮番跳跃；酿酒厂里的白酒、米酒、杨梅酒，香色翻涌。随意跳动的一个场景，都足以撩拨出心底蛰伏已久的波澜。

“三年困难”曾是多少人不愿触及的伤。而东垦在一年多的艰苦奋斗里，没有饥荒，只有发展生产。它像站在山顶的领袖，振臂一呼，知青、军人等各色人员蜂涌入场。壮大后的垦殖场决定大兴农业。水南泉分场那个铁姑娘陶卫东，带领上海女知青，卷袖一呼，成立“三八”队，誓要征服100多亩冷浆田。一把锄锹，一弯镰刀，一担粪箕，外加一双手；开沟排水、除荆斩杂，改变土壤结构，与自然灾害抗争，与野兽较量。纤弱女子，天寒地冻，赤足入浆田，干冰淬骨的冷；肤如凝脂的细滑就在泥浆里与黄风中逐渐粗糙枯干。幸好收获不负热血与汗水，它以饱满的颗粒与喜人的产量馈赠青春年华。

知青创业的热情在京城嘉奖的消息里欢欣鼓舞。农业的胜战激起场部发展工副业的热浪。1961年，总场开办修配厂，从此铁匠、木匠、篾匠等赶脚般在山坳里上演各自别样的小曲；68千瓦水电站的兴建消息以原子弹的威力轰得人们眩晕，此后自给供电的骄傲就像翻身农奴扬眉吐气的样子。亢奋的状态极易催生无穷的创造力，随后，松香厂、雨伞厂、打梭棒厂等雨后春笋般涌现。

就这样，山区在机器的轰鸣声里热闹繁华。就这样，知青挥洒的热血书写成东垦经济的自给自足。如果说继“三八”队后，将六渡的白庙队改为“五四”青年队，是人们对知青最温婉的礼赞，那么以东垦知青为原型的记录片《知识青年在广阔的天地里》的拍摄，则是北京电影制片厂给予东垦知青的无上荣誉。

力挽狂澜，改革创新，创造奇迹“小香港”

文革的风雨也曾弥漫。“造反派”与“保守派”那些相斗的记忆至今还零星印在青砖土墙上，供后人探寻，警醒。在混乱的状态下，垦殖场停工停产，知青准备返城流浪社会。英雄总是造于时事，四面楚歌里才有了李钟远率众抵制歪风坚持办场的壮举。

“场部革委主任”这个头衔给了李钟远一道大刀阔斧放手改革的护身符。“稳”字当头，“变”生波澜。稳定生产基地，保障就业，曾经的摇摆不定在吃皇粮的优越感中消失怠尽。令人叹服的是他改革的气魄与智慧。办化工厂与茶叶厂，经营体制上变为以工业为主。定额管理、超额有奖的责任制就像挂在头顶的桃子，催得人们纷纷蹲身弹摘。原农业级工资变为山区工业级，长期临时工变固定工……地位与福利的甜果子，让潜伏的干劲，轻轻一揪便出，于是各项生产建设在人们的喜笑颜开里轰轰烈烈。

在计划经济条件下，东垦发展工业，急需资金材料、技术设备，国家不列计划。所谓“野鹤无粮天地宽”，在这里，知识与智慧的交融，迸出满山梨花的灿烂。靠着自己动手，三年创收250多万，挖掘到了第一桶金；靠着深厚的人缘关系解决设备与材料难题；靠着一台破旧榨油机刻苦钻研，攻克技术难关。

奇迹在自力更生中悄然出现。新办化工厂生产的汽拖方向盘、齿轮等配件试产成功，产品列入国家计划，大小五金公司都曾有它们威严时髦的模样。春风吹撒的种子四处发芽，纽扣厂、雨伞厂、折尺厂等企业遍地开花。

鼓鼓的腰包顶直了背。优厚的福利待遇，丰富的文娱生活，让“垦殖场饭碗”出门便生出别样的风姿来。电影院与舞厅交相辉映，歌舞升平、灯红酒绿，毫无夸张意。曾有记者震撼道：“东固垦殖场是一个小型的共产主义社会。”

东固，这颗璀璨的夜明珠，成了全国老区人民见贤思齐的典范。而她内地“小香港”的美名就此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