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蓝
看书随意。旧岁十月同时在看刘慈欣(人称“大刘”)的《三体》和阿乙的《情史失踪者》。

看书随意。旧岁十月同时在看刘慈欣(人称“大刘”)的《三体》和阿乙的《情史失踪者》。随意中出现了巧合。就像三体世界中,乱纪元过后,总会等来恒纪元。

在同一天,两本书里正好读到两种蓝。

一种出现在三体文明被毁灭时:“程心走到阳台上,看到天空中有一颗发出蓝光的星星,其亮度压过了所有的星光......它的亮度还在急剧增加,很快照出了地面上的人影,使城市的灯海黯然失色。”几分钟后,蓝光变为惨白,又转红,最后熄灭。这颗敌视了地球几百年并数次侵略人类的外星球,终于在宇宙中被抹去了坐标。这也将是地球的命运吧,弗雷斯老人说,“该来的总会到来。”

另一种来自《情史失踪者》的短篇小说《肥鸭》:“她穿的是底高六厘米的松糕鞋,以及一件颜色比当日蓝天(因为过于辉煌而让人恐惧)还要蓝的露膝连衣裙,正是这触目惊心的蓝让我忍不住数次回头。在这午睡时光,她孤独地走在发光的路面上,汗流浃背地展览自己。我看见黏稠的蓝就着汗水从她腿上流下来。就像是蓝色的经血。”

不同于第一种物理意义上的蓝,这种精神层面上的蓝更让我触目惊心。阿乙如果画画,一定也气息浓郁,既日常又荒诞。

《三体》看完,让我更感觉到人类的渺小,世界观又清晰了几分。大刘说,“我一直认为,人类历史上最伟大最美妙的故事,不是游吟诗人唱出来的,也不是剧作家和作家写出来的,这样的故事是科学讲出来的,科学所讲的故事,其宏伟壮丽、曲折幽深、惊悚诡异、恐怖神秘,甚至多愁善感,都远超出文学的故事,只是这些伟大的故事禁锢在冷酷的方程式中,一般人难以读懂……”

有作家曾对我说,“所有艺术,都要向极端,极端主义是一切伟大艺术的真理。文学,电影,美术,音乐。含情脉脉,温吞水,励志主义,都不是伟大艺术。”大刘为这番话奉献了证据。《三体》可以说是极端主义的,它不同于之前任何艺术对外星人温情脉脉的想象(包括《外星人ET》《来自星星的你》,太多了),而是充满了敌意和警惕。霍金警告过人类不要寻找外星人,《三体》看后你将极力颔首。此书中,大刘还奉献了他独创的黑暗森林理论,思想钢印理论,威慑论,破壁人,二向箔降维之战......最后三维的太阳系变成了扁平的二维世界,成了一张画。看得我目瞪口呆。

看完《三体》那几天,我想,从今以后世界可以分出两种人了,看了《三体》的,和没有看《三体》的。其实这是一种狭隘,但冲动不可谓不强烈。

也许老了,我现在爱中国红,爱荷叶绿。回忆过去,在十七岁时短暂地偏爱过蓝,那种天空的浅蓝,《肥鸭》里那种孤独的蓝。阿乙为江西作家,他书写故乡,像把故乡二字包裹其中画了一个圆。但圆外面的世界是广袤的,他的写作就像这条圆周线,是圆的部分,更是圆外那个世界的连接线。拜他锋利的笔所赐,他的写作是广阔的。

在同一天注视星球和个人在蓝色中毁灭,天空和大地的命运就这样连结在一起。大刘大手笔的酣畅淋漓,阿乙的小手术刀式的精准狠,在整个七月让我埋头。所幸抬头,十月的苏州天空是美丽的,蓝天白云惊喜呈现,有一个晚上,我记得是18号晚上,夜空中竟然数出了十二颗星星,这是多少年没有的清澈视野?天空和大地,希望和失望,我们用人类的身影,那一点点的高度,行走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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