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闲闲
晒“敪子”的时候,女人会蹲在堂屋的门口望着,望着阳光在“敪子”的面上跳跃着,很寂,很静。一只麻雀从院落中划过,划出一道亮亮的光线,好像要照亮庭院的寂静......

进入冬天,村庄就疏朗了,就寂静了。

树木脱尽了它的枯叶,只剩下一些瘦俏的枝,硬硬地戳向空中。或许谁家的庭院里,一棵树上还挂着一些尚未脱粒的玉米,黄黄地缀在那儿,亮在那儿,这便使清寒中溢着一些温煦。有时,你能看到一只猫,轻快地从树枝上跳过,跳到一间正在冒烟的草房上。炊烟不再弥漫,像夏天那样浸进树的缝隙里,然后罩满整个村庄;像一根柔软的柱,擎向空中,直到天的很高处,才慢慢散开,消失在高朗的天空里。

一只风筝,在空中飘着,时紧,时松,随风翻动着,缓缓地向高处逸去。这个初冬,有点萧索,有点落寞。

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去了,只剩下一些老人。消失了年轻人的村庄,显得格外静,静在街头,静在家家户户的庭院中。

晴好的日子,每天早饭后,午饭后,村子里的老人会拿上脚凳,到村中的十字街口处晒太阳,人随着太阳转,太阳在东边,他们就面向东;太阳在西边,他们就面向西。他们是一颗颗追逐太阳的“夕阳”。这些老人,本来就事不多,农忙的时候,会帮家里看看场院,守守门户,赶赶鸡,撵撵狗,哄哄小孩。一进入冬季,就纯然无事了,于是就聚在了街头,成了乡村一道温暖的风景。

也许还有一点点事情要做,一点点而已。比如牵牵牛,晒晒土。进入冬天,牛圈里寒,乡下人就会把牛牵到向阳处,让牛晒太阳。一条缰绳,一根铁钎,再放上一筐草料,牛就晒在太阳里了。晒在太阳下的牛,低着头在吃草,饱了,就懒洋洋地躺在那儿反刍,像那些世故的哲人,在咀嚼精神的美餐。这个时候,干草的味道,牛的气息,就在冬日的寒冷中流溢着,好像是还没有洗去上一个季节的风尘。

庭院里,年老的女人,大多是聚在一起闲聊,聊着那些往昔的轶事,消磨着冬日的闲暇。或许还有一些女人仍干着一些从前的事情,像是在回忆着一段长长的往事。比如“打敠子”,我的祖母在世时,就常常做这种活儿。她们把平日里积攒的碎布片,一张张伸直,然后,用浆糊将它们粘贴在一起,挂在一张案板面上,再放到天井里晾晒,直到晒干,几层布片结结实实地粘在一起,就打成了“敪子”。“敪子”很硬,很结实,深冬里,女人就用它做鞋子,做成一双双千层底的鞋子,好让男人穿在脚下,行走天下。男人们即使真的走遍了天下,也不会忘记脚下的那双鞋子,那一针一线串着的长长的思念。

晒“敪子”的时候,女人会蹲在堂屋的门口望着,望着阳光在“敪子”的面上跳跃着,很寂,很静。一只麻雀从院落中划过,划出一道亮亮的光线,好像要照亮庭院的寂静。女人便探探腰,然后,又执意守望下去,执意要锁住心中的宁静。

其实,这个冬天的乡村,也并不总是那样寂静。总有一些东西会把寂静打破,比如那些鸟儿。

晨晓或者傍晚,麻雀还是那样聒噪,它们总是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像是有着永远说不完的话语,议论不完的事情,唯恐有人剥夺了它们的话语权。也许,像某一些人,只是为了一点点小事,而喋喋不休。

喜鹊,总在村头,立在枝端,“嘎嘎”地叫几声,然后愣愣地踞着,作沉思状。它们喜欢与人保持固定的距离,不即不离,是它们坚守的原则。这种原则也使人喜欢,远远地听到喜鹊叫了,人们心里就高兴,好像真的有喜事来临了。

最可怪的是斑鸠,先前是很少见的。有枪存在的时候,它是一种美食,人们在野外追着打。枪没有了,斑鸠多了,斑鸠飞进了村庄。它们总在傍晚靠近村庄,在地面上蹦蹦跳跳地啄食,天黑就飞走了。它们飞向哪儿?它们在哪儿宿住?没有人知道。我总是怀着一种愉悦的心情看着这些地面上的斑鸠,它们轰然飞走的时候,我就把它们目送出很远,很远。

我觉着,冬天的村庄,寂静中有一种闲远,好像是一个人,一阵忙碌之后,做的那一段沉沉的思考。思考中,就有那么一种意味,绵绵地存着,绵绵地溢着。

温馨端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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