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陵犹忆宋人来
岁月把先人安放在山阿,静静地荫佑着他们的后人在庐陵这块土地上,祥和安康。

岁月把先人安放在山阿,静静地荫佑着他们的后人在庐陵这块土地上,祥和安康。

思想能把时光穿越,从吉安到庐陵。

怀揣着一份追溯,我与“庐陵”偶遇在赣江边沙白鸟飞的白鹭洲头。那晚,江万里一怀愁绪,对月长叹,心中营造的书院究竟该安放在哪里?

那时,欧阳守道任赣州司户,江万里把他请回来任白鹭洲书院山长。致力于乡邑的教化。欧阳守道施广德,授精业,催生教育学风,书院一派生机。文天祥在《巽斋先生像赞》中道:“先生之风,可使懦夫立也。”

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文天祥苦读勤学,终高中状元。从白鹭洲书院到元大都,“立志养气”的思想一直根植于他笃信的内心,最终用丹心和鲜血对浩然之气作了最美的诠释。每读“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不禁潸然。

宋时的月一样照在赣江上。著一叶扁舟,看青原山黛,净居寺香火缭绕。净居终归安隐,禅林的执信不羁于文字的述载。我只把内心放下,就像花草随了微风自由飘摇。僧人们在修竹的道上直行,殿柱旁转过身去,看不清他们的模样。如果在风月楼上临风,一定能听到钟声。文天祥走进江东的那个寺院,参悟不落阶级的公案,留下“青原山”三个遒劲的大字。

宋时,在泰和任知县的黄庭坚老先生游高士山,登快阁。是政治清明抑或治理有方,他的政务似乎不那么繁忙,乐于在山林中游历的他和“山谷道人”的称谓是那么贴切。了却公家事后,他也来了,和友人周元翁同游青原山,并作长韵诗一首,部分诗文碑刻至今依旧保存净居寺大殿的两侧。

唐张九龄凿通梅岭驿道后,赣江就成为贯通南北的重要通道。宋人苏东坡是从哪个渡口离舟登岸,终究无法考证。不过他在行舟时对庐陵的描绘,能管窥当时城市的气势和繁华。“巍巍城郭阔,庐陵半苏州”。苏东坡在小桥旁的茶肆里饮酒,小酌的心情自是惬意自然,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识。盛夏时分,风光迤逦,荷芰妖娆,铺舍稠密,烟火万家。“此地风光半苏州”,半苏巷的地名就这样命名并保留下来。曾多次寻访此地,除了欲倾的土圯,荒芜的野草,静坐摇扇的老人,更多的是一种沧桑和怀念。此地曾经的繁华喧闹早已湮没在千年的光阴中。今天静态的安逸无法比同过往的繁华,巷里奔跑的小孩是延续另一种繁华最为生动的符号。

初始,我不觉得吉安和庐陵之间有何关联。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只身来到吉安,匣居在大街上的一个阁楼里,三四户人家共处一个天井,相安地生活。当时即便我在大街上来回行走,在水沟前购物,却也很少听说“庐陵”一词,像是某种不经意的遗漏。

宋时文化最为闪耀的标志便是词。负箧前行的刘辰翁从梅塘走出,他把词填入百变的曲牌,音韵在蜿蜒的河水上奔涌。檀版之下送春去,春去人间无路。

永和镇的二十四座窑包燃烧着宋时的繁华。坊巷六街三市七十二花街,长衫幞头的人熙熙攘攘,窑火映红了北去的赣水,窑工们一身坯泥。朴素的黑釉杯盏是茶肆闲坐的客人们端起的生活,也是赣江东岸丛林深处的那味禅意,水入杯盏,泛起一叶飘浮的清悠。

宋是一个有艺术气质的朝代。从皇帝到百姓,从绘画到词令。闲逸生活总能唤起人们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和描述,著锦的花影荡漾在若问闲情的一川烟草里,暗许,温切,香软,尽管有一丝淡淡的闲愁,想来一切也如此安好。

宋人欧阳修有得是时间,他在深锁的庭院里徘徊,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他纤细的内心情感,把人带入一个遐思的世界。乞归不允,尽管在故乡驻足仅有数月,但欧阳修对故乡的眷恋无不体现在他的辞章里。“庐陵欧阳修也”,寥寥数字,包含他对乡土的眷恋和引以为豪的声明,乡情流淌在血脉中,是精神寻根的归属。

南宋官至丞相的周必大是一个显赫人物,致仕忧国,还乡诗书刻校。“奏章策论,致命温雄,周尽事情,为一时词臣之冠”,高宗赞“掌制手也”。对《文苑英华》的校勘刻印,体现他治学的严谨和对学术的尊崇。他是“庐陵四忠”之一,被后世邑人诚敬。

杨万里到哪里去了?南宋的宫墙终究未能锁住他归乡的心,他释放千虑,筑着南园采撷去了。他把诚斋体抛掷在中国文学的史册,他写荷花,把蜻蜓立在夏日最美的光景。南溪畔的温酒,是金戈铁马时代里的暂歇。故乡是安稳的床榻,燃一炷枕香,酣然入眠。怡然于乡邻的问候和田野小耕,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庐,茅舍。陵,丘陵。绵延的山陵,几处茅舍,芳草菲菲,桃红簇拥,荷锄田耕,斜雨浥湿罗裙。田园般的小样,俨然庐陵人家繁衍生息的静态描摹。山枕依旧,水去长流。宋时的光景里没有水岸边的那棵榕树,而古南塔在数十里外的行舟上依稀可见。

我在赣江渐浅的沙砾上行走,无限思绪迸发出相约的联想。此时,宋时。那些大家们立在白帆船头,带着思索和才情,次第在江面上行游,我与他们的相遇仅数十米,如此相近,却如此远离,时空变幻交错,记忆由模糊逐渐变为清晰。一方庐陵风土,光阴深深浅浅随赣水流逝。沙底下的那片黑釉陶片,它给了我想象:或许是宋时一个顽皮的小孩,站在河岸边不经意扔出的一刹那。而此刻的打捞,触碰了一个穿越千年的承袭,宋时的画卷铺展,那城,那事,那人,如此鲜活生动,恍如昨日。

那些人都走了,擦肩而过的回眸,是一种追忆。如今只能在浩翰的典籍中找寻他们的足迹,去哪里找寻宋时的光阴?

傍晚,在田候路上行走,透过板墙的缝隙,斜辉洒在坑洼不平的路上。临街的门店开始收摊。我见一女摊主斜挎腰包,汗浸衣衫,摞起一叠的货物,头斜顶着,小心地往店内搬,浑身有使不完的气力。车子在坑洼处颠簸了几下,扬起一阵灰尘,女摊主嘟囔了几句,转身端来一盆水径直泼了过去,地面水气和着尘土升腾。孩子们被喊声唤回家去,透过虚掩的大门,隐约有一家人团坐在一起吃着晚饭,灯不太亮,幽幽暗暗。

数十公里外的值夏镇,人们在祭祀完胡铨忠简公后,也开始了自家的礼俗,把青菜挂在门口墙上,象征家风清白,把香火插在墙缝是对先人的追思。天梁山下,乡人忙着耘作,禾苗青青,天边几缕脉脉斜阳。

热闹的街市,肥沃的田野。同样的地点,不同的时间。岁月把先人安放在山阿,静静地荫佑着他们的后人在庐陵这块土地上,祥和安康。

有关宋时记忆多散于笔墨纸笺,遗迹多已不存,有的也多是后人重修。曾敏行把遗闻轶事写进了《独醒杂志》,两宋风情俨然纸上。泰和蜀口洲有个圆形冠状坟冢,据考是宋时的遗存。新干何家山上的状元塔是为纪念庐陵第一位状元何昌言所建。

且为庐陵叙一段碎片光阴。宋时,那段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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