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庆超

如何在激活和凸显地域民族文化徽章的同时，又融入先进文化对其产生的深远影响，达到二者之间的深层互动和相得益彰，是一个值得深思的时代命题。新近首演的大型吉安采茶畲歌戏《热血山哈》有效地延续着这方面的思考，为我们提供了诸多有益的成功的艺术创作经验。

首先，立足于畲家民俗风情的展现是该歌戏的一个重要亮点。该歌戏主要截取永丰县南部的龙冈畲族人的一段过去的生活故事作为表现对象，通过雷旺春、蓝玲一对畲族青年男女之间的爱恨情仇为叙事主线，确切地融合与展现了畲族文化的民俗风情。它以青年男女婉约深情的情歌合唱奠定全戏的情爱叙述基调，接着转入富有畲家特色的嫁娶场面，青色飞檐的畬家民居、色彩鲜亮的人物服饰、激越灵动的婚礼舞蹈与火红的花轿、温暖的歌唱、欢乐的游戏相映成趣，让人深切地感受到山乡异域畲家人欢快自足而又美满幸福的生活场景。在此后的情节发展中，创编者不轻易放过任何一个重要的艺术细节来展现独特的民俗文化，从旺春救护蓝玲的房间挂着的印有“畲”字图案的门帘，到接受情报的打鼓渔郎头上的斗笠和手中的乐器，再到蒙着畬家红布的树墩，都布置得巧妙而自然，有效地加深了人们对畲家文化的审美感知。

其次，展现永丰龙冈畲家的红色事迹是该歌戏的另一个艺术着力点。该歌戏以红军第一次“反围剿”中活捉国民党第九路军第十八师师长张辉瓒的真实事件作为叙述背景，讲述受革命文化影响的畲家儿女不断成长、身先士卒投入伟大革命、最终做出巨大牺牲的感人故事。

值得注意的是，该歌戏在讲述革命故事的时候，极大地尊重了革命人性成长发展的自然规律，真实地描绘出畲家儿女由自发到自觉走上革命道路的过程，英雄成长的叙事再一次被彰显出来。在轰轰烈烈的革命形势面前，有的人直觉敏感，觉醒得比较早，有的人安享于小农生活，觉醒得比较晚，这是非常自然的现象，所以出现了先觉醒的蓝玲婚礼逃脱的情节翻转。该歌戏中的男主人公雷旺春是一位成长的英雄，他的成长过程一再延宕，从未婚妻逃婚带来的失落与愤怒，到寻找妻子过程中的焦灼和找到受伤妻子的怨恨，再到被妻子革命正义感化的思想转变，最后至送情报成功却英勇负伤身亡，这样一个曲折复杂的成长与转换过程既促进了该歌戏情节叙事的发生与延展，又契合了人性真实成长的转换历程。

最后，该歌戏还较好地做到了少数民族的地域文化与先进的革命文化之间的有机融合。该歌戏一方面揭示畲家文化的地域性特征，描绘其作为客家文化在长期的游耕生活中在居住、服饰、山歌、语言等方面积淀的民俗文化内涵，另一方面对这种地域文化的处理有没有使其落入被客体化和“他者”化的赏鉴位置，而是在把它与先进的革命文化相互交汇激荡中展示其主体性的鲜活价值与意义，这样的一种宏观视野关照下的歌戏具备了虚实结合、动静相映的大手笔。它让革命叙事不断生成为畲家儿女成长生活的时代背景，并走向前台发展成人物行动和情感脉动的重要助推器，使得整部歌戏既不会因为革命文化遮蔽地域民俗风情而变得凌虚高蹈，也不会因畲家儿女日常化行为的过度拥挤而冲淡革命主题的弘扬，而是在二者之间的有机融合中凸显了文化彰显的传统性与时代性，发挥出采茶畲歌戏革命陶冶与文化消费、伦理教化与大众娱乐相结合的多样化功能。

在革命人物的成长过程中，《热血山哈》根据地域文化、民间文化的运行逻辑把蕴含鲜明男权文化逻辑的叙事模式翻转过来，变成为女主角蓝玲帮助未婚夫旺春成长的革命叙事。这种男、女角色关系设置在东北二人转里也比较流行，只不过本歌戏把二人转的喜剧形式变为了正剧，并与革命的宏大叙事相结合，让男主角在女主角的感召帮助下献身革命，把胜利后的喜悦与失去亲人的悲伤通过一场补添的婚礼充分展现，既避免了大团圆结局的精神胜利，又能产生多样化的启示意义。所以说，《热血山哈》的这种创编是非常成功的，它有效地勾连起地域文化与革命主题之间的复杂联系，在散发出巨大正能量的同时，激活和丰富了人们关于传统中国与革命文化的审美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