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革命历史的世态人情——吉安采茶畲歌戏《热血山哈》观后
井冈山革命斗争史是现代中国丰富、宝贵的精神资源,无论是从国家政治层面,还是民族精神层面,对这一精神资源的挖掘、呈现都是文学艺术家们的一种责任,也是一种......

□郑乃勇

井冈山革命斗争史是现代中国丰富、宝贵的精神资源,无论是从国家政治层面,还是民族精神层面,对这一精神资源的挖掘、呈现都是文学艺术家们的一种责任,也是一种荣耀。这种呈现从文艺史的角度考察,主要有两种路径,一是将井冈山革命历史植入宏大的中国无产阶级革命史当中来讲述;一是将井冈山革命历史当作独特的审美对象给予挖掘与呈现。

大型吉安采茶畲歌戏《热血山哈》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上述两种讲述模式,展现出了自己独特的思想艺术个性。

事实上,《热血山哈》仍然是在“讲述一个中国故事,一个少数民族的中国故事,一个少数民族的红色中国故事”。只是,《热血山哈》不是在按照历史学家清晰理性的历史意识演绎故事,而是以小见大,通过永丰县龙冈畲族乡的一对畲族青年男女的情感故事,在个人情感、世态风情和日常生活的细腻讲述中,凸显国家情怀和革命正义。另一方面,《热血山哈》放弃了正面表现革命行动和革命斗争的策略,凸显了革命意识与革命行动给传统畲族人民带来的那种社会心理、世态风情、世道人心以及价值观念的动荡与骚动。

《热血山哈》以“逃婚”作为开始具有相当的典型性,“婚礼”作为一个民族的习俗,具有相当的稳定性、传统性和文化性,而“逃婚”也因其具有激烈的叛逆性而经常成为革命历史讲述中常用的情节,不同的是,《热血山哈》以先扬后抑的方式,不仅呈现了革命对畲族女青年蓝玲价值观的影响,同时也渲染了革命给社会心理和乡风民俗带来的动荡感。

《热血山哈》不仅将革命历史蕴含于日常生活、社会心理和世态风情的变化中,还将革命历史蕴藏于人性的美好、复杂及变迁之中。《热血山哈》叙述的是一对畲族普通青年恋人雷旺春和蓝玲在革命意识影响下的心灵冲撞及融合的故事。在这种冲撞和融合的过程中,爱情与革命由矛盾走向统一,互相渗透,交相辉映,展现了人性的美好、人性的复杂、人性的变迁和人性的力量。蓝玲是作品中的女主人公,戏剧的一开始,蓝玲就是一个已经觉醒了的青年女性,“逃婚”是其追求革命的第一步。然而,在作品中创编人员并没有将其塑造成一个高尚的女革命家,而是注意充分挖掘其在革命情怀和个人情感之间的心灵冲突,展现她身上的美好普通的人性美人情美。与蓝玲相比,雷旺春这一形象有着更为丰富深刻的社会、文化、历史及人性内含。尽管旺春对“革命”并没有太多的偏见,但他认为踏踏实实劳动,生儿育女,供养父母才是人生的正道。最后,在个人感情和国家情怀的感染下,旺春在羞愧中终于醒悟,代替受伤的爱人将情报送出,最终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旺春从疏远革命到投身革命再到为革命牺牲生命的命运轨迹和人性变迁,正是革命历史道路的某种象征。在某种意义上看,《热血山哈》正是将革命史转换成人性史。

从故事的层面看,《热血山哈》具有相当的传奇性。相恋—— — 逃婚—— — 寻妻—— —误解—— — 团圆,相爱的一对恋人经历了重重的磨难,终于走到了一起,传统传奇爱情小说中的种种传奇元素都已具备,这些传奇元素使得作品染上了浓厚的通俗性。然而,《热血山哈》在讲述这个带有传奇色彩的婚恋故事的同时,又将人物细腻的心理、复杂的人性以及畲族所特有的习俗风情植入其中,同时伴之以时而欢快、时而优美、时而忧伤的乐曲,所有的这些与舞台背景交相辉映,共同营造出了极其感人的意境,有一种诗一般强烈的抒情性。甚至,所谓的最后的“团圆”结局,也由于男主人公的牺牲,并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团圆”,象征美好、幸福、快乐的婚礼,不管是戏剧的开头,还是戏剧的结局,都被一种悲剧的氛围笼罩着,革命的正义与革命的忧伤同时弥漫于舞台上。因此,从艺术性的角度考察,《热血山哈》是一个由多重艺术元素构成的艺术体:传奇性、抒情性、心理描写、意境营造、革命话语、儿女情长、习俗风情、世态人情、美好人性,悲喜互透,这些具有不同审美意味,甚至具有对立审美意味的艺术元素在作品(舞台)中形成一种巨大的张力,从而满足不同精神需求的审美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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